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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国藩:石坛陂陀可坐卧,古剑新斸磨尘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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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国藩(1811-1872)作为晚清重臣、理学家、文学家,其书法艺术常融入个人修身理念与处世哲学,在刚直中见含蓄,于雄浑中藏儒雅。

曾国藩之所以成为后世敬仰的“完人”,不仅因其功业,更因其刚直与儒雅并存的人格魅力。他一生以“拙诚”立身,以血性担责,在时代沉疴中扫除积弊、革新自强,其精神内核至今仍具震撼力。这副署名为“涤生曾国藩”的对联:“石坛陂陀可坐卧,古剑新斸磨尘埃”,配合右上题款“少仲尊兄鉴正”,不仅体现了其深厚的文学功底与书学造诣,更蕴含了丰富的精神内涵。  

  • 晚清风云人物曾国藩人生经历

曾国藩早年任京官时,痛恨官场腐败,屡次直言弹劾权贵。1857年因父丧丁忧回籍,兵权被解。此间他闭门读老庄,痛悟:“天下之至柔,驰骋天下之至坚”,从此收敛锋芒,以“外圆内方”处世。

1853年督办湖南团练时,他设“审案局”,四个月内处决土匪137人,被民间称为“曾剃头”。但此举彻底肃清湖南匪患,使湖南成为湘军稳固后方。

任两江总督时,他大力裁撤冗员,推行“汰劣奖廉”,曾一次罢免江苏、安徽两省庸官百余人,同时破格提拔李鸿章、左宗棠等实干人才。

在军事方面,创办安庆内军械所,造出中国第一艘蒸汽轮船“黄鹄号”。支持容闳赴美采购机器,奠基江南制造总局。在教育上,曾国藩力排众议推动首批30名幼童留美,培养出詹天佑、唐绍仪等栋梁。他坦言:“使西人擅长之技,中国皆能谙悉,然后可以渐图自强”。

曾国藩终身自律,克己修身。他自28岁入翰林后即立下“十二条日课”修身铁律。毛泽东青年时感叹:“愚于近人,独服曾文正!观其收拾洪杨一役,完满无缺。”梁启超评其精神:“文正固非天才,然立志自拔于流俗,终身在拂逆中成就三不朽。”

  • 少仲勒方锜曾任湘军营务处总办

勒方锜(1816-1880),字悟九、号少仲,江西新建人,官至河东河道总督。工书法、善填词,室名“太素斋”,作品多钤印“勒方锜印”“少仲”“太素斋”。

勒方锜早年通过科举入仕(道光二十四年举人),曾任刑部员外郎、秋审处总办等职,具备司法和行政经验,后因曾国藩招募人才而转入湘军体系。

勒方锜是曾国藩湘军幕府中的核心成员之一,曾任营务处总办一职,负责军营后勤、军需调度等事务。曾国藩非常信任他的能力和人品,将许多关键事务交给他处理,比如钱粮、厘金等敏感又重要的财政工作。

勒方锜与曾国藩共同经历了肃清洪秀全势力的艰难岁月,在曾国藩麾下积累功绩。在曾国藩担任两江总督期间,勒方锜作为重要幕僚,协助处理了大量军政事务。正是基于这种深厚的信任和对其能力的认可,曾国藩后来极力举荐勒方锜,使他得以出任福建和贵州巡抚,官至河东河道总督。

在清末文献中,勒方锜常与曾国藩并提,称其与曾国藩共同参与审理“张文祥刺马案”(清末四大悬案之一),虽此案细节存疑,但反映了时人对二人政治协作的认知。两人从上下级发展为同僚,情谊始终深厚。

勒方锜不仅是官员,还是著名词人(著有《太素斋词》)和书法家,其词作被列为“常州派”,注重格律与意境融合。曾国藩作为桐城派古文大家,同样重视文学修养,二人虽未见直接文学合作记载,但对传统文化的推崇可能形成精神共鸣。

曾国藩与勒方锜的关系以幕府从属为核心,延伸至政治同盟与文化共鸣。勒方锜凭借在湘军中的贡献跻身高位,其多才的文人形象亦与曾国藩的儒学背景相呼应,二人共同体现了晚清士大夫“仕文兼修”的特质。

三、对联内容解析与思想内涵  

上联“石坛陂陀可坐卧”以自然山石为意象,描绘了一处陂陀(倾斜失衡)的石坛可供人随意坐卧的场景,隐喻了返璞归真、顺应自然的道家思想。下联“古剑新斸磨尘埃”则笔锋陡转,以“古剑”象征历经沧桑的刚毅人格,“新斸磨尘埃”暗喻扫除积弊、革新自强的精神。此联在动静之间形成张力:上联的闲适淡然与下联的锐意进取,恰是曾国藩“刚柔并济”人生哲学的缩影——他既推崇“敬胜怠,义胜欲”的克己功夫(如赠曹德旺联所示),又主张“大处着眼,小处着手”的务实态度。

此联内容未见载于曾国藩诗文集,应属私人题赠之作。其语言凝练而意象奇崛,融合了儒家砥砺心性的坚守与道家超然物外的洒脱,与他自题书斋联“春风大雅能容物;秋水文章不染尘”的澄明之境一脉相承。  

四、书法艺术特色分析  

曾国藩书法早年师法欧阳询、柳公权,中年后参学颜真卿及北碑,形成“雄奇突兀,字字精金美玉”(吴恭亨评语)的风格。此联中笔法以中锋为主,线条如“古剑”般沉厚遒劲,尤以“斸”“磨”二字顿挫有力,锋芒内敛却暗含筋骨;整体取势方正,如“石”“塵”(尘)字重心稳实,兼具颜体的宽博与欧体的峻整。对联行笔从容不迫,墨色枯润相生,呼应“坐卧”之闲适与“磨砺”之坚韧的意境对比。上下联空间疏密有致,字距疏朗如石壇空阔,与紧凑的落款达成协调。相较于其匾额《看云归岫草堂》的雍容,此联更显“静趣观天地,幽怀契古今”的文人意趣,是其“书以载道”理念的实践——书法不仅是技艺,更是人格外化。  

对联中的“少仲”指的就是勒方锜(字少仲),他是曾国藩的重要幕僚,后官至河东河道总督,两人职位相当。曾国藩交友很广,特别看重有真才实学的人。勒方锜就是他很欣赏和信任的一位。

据曾国藩日记记载,“早饭后清理文件,旋见客二次,勒少仲来久坐,围棋一局。至眉生处一谈,甚久。巳正接奉廷寄,于十二日争厘金一疏末蒙允许。辞旨似有抚而左督,仍命督抚各分江西厘金之半。又念金陵大功将蒇,恐军心涣散,经总理衙门于上海奏拨银五十万。。。”

日记里直呼其字“少仲”,这种随意自在的相处方式,说明勒方锜在曾国藩心中地位很高,绝非普通下属,而是关系亲密的知己好友。日记中记录的“久坐”、“围棋一局”,正是他们深厚情谊在日常生活中的体现。在紧张繁忙的军政事务之余,能抽出时间一起下棋、长谈,这种放松和亲近是曾国藩与一般官员或幕僚之间少有的。这显示了勒方锜是曾国藩可以推心置腹、放松交谈的对象。日记中提到的“争厘金”事件,勒方锜很可能就是参与筹划和执行的关键人物之一。

在日记记载的那一天,曾国藩正面临朝廷在厘金分配问题上对他的压制(“争厘金一疏末蒙允许”),心情想必是复杂甚至有些失落的。此时勒方锜的来访、下棋、交谈,本身就带有陪伴和慰藉的意味,是艰难时期朋友间无声的支持。

因此,这幅未见于正式文献记载的对联,极有可能是曾国藩私下赠予这位相交多年、既是得力臂膀又是知心朋友的勒方锜的私人礼物,承载着他们共同经历风雨的深厚情谊。这种幕主与心腹幕僚之间超越公务的亲密关系,在曾国藩的交友中也是非常珍贵的。

此联融合碑帖之长,是曾国藩“雄奇与淡远并存”书风的典型代表。其内容与形式的统一,远超同时代应酬之作,直追其名联“赤手挽银河,公自大名垂宇宙”(题于谦祠联)的感染力。落款“涤生曾国藩”为谦称(涤生是其号),多见于其同治年间(1860年代)任两江总督之后的作品中。此时他历经抗击洪秀全,主导洋务运动,下联“磨尘埃”或暗喻革新时弊之志。作为真迹,其款识格式(如“涤生”谦称)符合曾国藩书仪,墨色包浆亦与时代相符。若经鉴定为真,可补《曾国藩全集》之缺。  

“石坛陂陀可坐卧,古剑新斸磨尘埃”一联,既是对自然与心性的吟咏,亦是曾国藩精神世界的双面映照:静可栖身丘壑,动能扫荡乾坤。其书法以朴厚之笔写超然之境,在晚清文人书法中独树一帜。此作不仅见证了他与“少仲”的知交情谊,更成为其艺术与哲学融合的珍贵载体。在今日艺术品市场上,此类融历史、文学、书艺于一身的作品,必将随着学界对曾国藩研究的深化而愈发闪耀。

文:范君业